可持续性：一场关于空间的争论

在近年来的建筑议题中，有关可持续的讨论一直备受注目。建筑公司们把它当作设计理念中重要的一环，全球的建学院也将“绿色”建筑作为课程中的核心部分。这场有关可持续性的对话也深入到日常生活中，人们能够通过自己的行动参与其中。例如在网上，有许多关于如何将住宅打造得更生态友好和能源高效的指南。

然而，从小尺度的住宅到大尺度的城市，可持续生活都存在一个紧迫的问题——那就是空间。困扰全球的住房危机就由它引发的。在英国，从业者们展开了激烈的辩论，伦敦作为首都是否是一个“过度建设（overbuilt）”的城市，以及伦敦是不是存在未被利用而浪费的空间。在全英范围内，人们的居住空间被限制于现有的建筑群之中。和欧洲其他国家的建筑面积相比，英国的住宅面积全欧最小，平均每户仅有 76 平方米。相比之下，丹麦平均住宅面积约为 137 平方米。

在香港，这一现象更加突出。全岛只有 7% 的土地用作居住用地，而这其中大部分还被划为富人区。这意味着各个年龄层的居民不得不蜗居在“微型公寓（micro-flats）”中。这些居民每月需要支付上百美元的租金——仅仅为了居住在人均住宅面积小于 9 平方米的空间里。

香港 - 微公寓 © Benny Lam - Society for Community Organisation香港 - 微公寓 © Benny Lam - Society for Community Organisation

在伦敦出现了一种比香港的微型公寓楼稍大的住宅，通常它的面积小于 37 平方米。这种住宅被视作解决伦敦住房短缺的方法之一，并且在近年来变得越来越常见。开发商采用了较为低廉的报价。一些从业者就此指出，随着城市变得越来越密集，更大面积的住宅并不是最终的解决方案。

但是空间是一个多维度的问题。不幸的是，合适的住房方案大多取决于房地产市场。许多建筑商固执的认为，房子建得越大成本就越高。然而这并不完全正确。一个来自于 2021 年普利兹克建筑奖得主 Lacaton & Vassal的案例可以说明。他们倡导“慷慨（generosity）”的空间设计。2015 年的 “CitéManifeste”项目就充分利用了所有的可用空间。他们没有在 70 平方米的住宅中设计常见的的三居室结构，而是将建筑面积扩大至宽敞的 150 平方米。

Cité manifeste, Mulhouse - Lacaton & Vassal © Phillipe Ruault

随着面积的增加，承包商报给项目负责人的预估成本价就会变高——但这是因为大型建筑公司通常是基于标准住宅的每平方米来报价。为了坚持 150 平方米的空间大小，他们要求供应商提供不同材料的价格，例如混凝土柱和每单位玻璃的价格。最终发现 150 平方米的成本和 70 平方米是相同的。花费完全相同的钱却能够修建更多的空间。

Cité manifeste, Mulhouse - Lacaton & Vassal © Phillipe RuaultCité manifeste, Mulhouse - Lacaton & Vassa，图片来源：Lacaton & Vassal

对于小尺度项目，Lacaton& Vassa 设计了拉达匹住宅——一座低成本却拥有丰富空间的住宅。这座房屋属于一对有着两个小孩的年轻夫妇，他们需要更大的居住面积。最终这个住宅提供了 120 平方米的居住面积，还在屋后附加了一座两层楼高的 65 平方米花园。住宅在空间和材料上做出了权衡，通过选择廉价的材料——波纹镀锌钢板、波纹的 PC 瓦片和胶合板，来打造这个非传统的宽敞住宅。

Maison Latapie / Lacaton & Vassal © Phillipe RuaultMaison Latapie / Lacaton & Vassal © Phillipe Ruault

拉达匹住宅相对较大的居住面积，意味着客户可以按照自己需求来划分空间。他们可以按照季节变化来扩大或者缩小一些可用空间。尽管这种小户型住宅在近年变得十分流行，但在那个公私住宅都追求越小越好的时期，Lacaton& Vassal 工作室的项目进行了一场有趣的实验。他们的设计宗旨认为，当一个人有了更大的空间时，他就能做更多的事情——如果客户喜欢小空间，设计师可以用隔断将房间划分为更小的空间；而喜欢大空间的客户可以打通整个房间，直到满意为止。

然而，拉达匹住宅是一座位于郊区的住宅。遗憾的是，在大城市中，像 Cité Manifeste 项目这种住宅面积够大的高密度经济住宅少之又少。而同时，从业者仍在不断提出各种微型公寓的解决方案。香港建筑师们设计了一种可以嵌入到混凝土管道中的新住宅，以尝试解决香港经济住房的危机。但这个方案能解决的问题也很有限。例如残疾人群体就被忽略在外。即使在符合残疾人通道设计标准的住宅中，也不得不牺牲客厅面积，来让厨房和浴室的大小满足设计标准。

小型住宅比大型住宅产生的碳排放量更少。总体来说，小型住宅更环保。但是小型住宅还是需要考虑居住者的可达性。一些项目因地制宜，重新利用旧建筑并将其改造为住宅——但这些项目仍然需要优先考虑宽敞的居住面积。

微型公寓被人们认为是应对住房危机的解决方案，因为它低碳且经济。然而像伦敦这些大城市，却仍在不停修建无人问津的豪华公寓。从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，建筑作为解决方案，能在土地分配不平的议题上发挥如此大的影响力。